“啊,这是小花。”
守玉护着聚魂钵,脚不停,跑得燥,真生些万劫不复的后怕来。耳边只听得自己的脚步声,鞋跑掉了一只,来不及捡起,就随着后路一儿消失,前路望不到尽,只有茫茫一片幻光,间有丝丝腥甜血气,她停不来。
“既然我与钵中生魂都未到死时,何故拦我?”守玉随着聚魂钵一同坠,无抓依的失衡使人胆颤,她心中一发狠,喝:“怨念既不可解,为何放任其增生,”
离开冥界时,守玉多留了个心,在熙来残魂的栖息留了往来符,无论是冥王还是明恩,她都不能托付信赖,为了避免被发觉销毁,故意没在符中注过多灵力,不料给自己陷这条无无尾的路上来。
巨树乱颤了阵,叶沙沙作响,似是在开怀而笑,两人臂细的藤蔓伸来环住守玉,等藤蔓离后,她腰上多了圈花藤,正是当初她第一次从飘渺幻境来时所得的灵。
这话一,周豁然开朗,睁一瞧,她已在阳间,大日当照着,一丝儿阴霾也无。
“原来路真是人走来的,我不动它不动么。”守玉自言自语着,她还不知修行之路最难得便是放,兀自叹:“看来我是什么都留不住了。”
“哒哒哒。”
接去她仍将聚魂钵护在心窍之间,有钵盂抵挡,二分生魂不会造次夺了她命去,东荒山长,这一去不知何年何月,趁此时离帝都不远,她又回了趟赵家,阿材褪去人形后在赵府后院扎,长成几十丈的一棵巨树,守玉将绣楼上所剩仙丹宝炼于他所用,人间灵气稀薄,他要再为人,不是一时能成的。
守玉万萦二人离去后,那土丘之上现一人抱臂端坐,宽大兜帽掩去半张面目,只见薄唇弯起如残血月,“真是怪了,居然有人自己拜自己的。”
守玉没觉得不好,任那小花藤在腰上缠着,不由想着日后它有化成人形的那一日,会是怎么个模样,她朝上一纵,正被最低一节树杈接住,她坐在树弯曲,受到如个拥抱一般的包裹,“哥哥的小不为什么叫哞哞,也不像个大名啊?”
巨树阿材收了声,偎在他臂弯里的守玉正睡着十年来第一个好觉,梦见了什么只有她自己知晓,她缩着,嘴角柔柔带笑,阿材给她盖上密匝匝的绿叶,轻巧拍着她背。
给她,落荒而逃一般没了踪影。
“哒哒哒。”
“你没赶上他刚生来的时候,天天嚎夜夜嚎,哭声跟农家的小儿一样一样的,大些了倒转了,连爹娘都是今年才能喊利索。”阿材絮絮叨叨地,他成了棵树终日不能动弹,不能如从前一般来去自如,赵谨也只是喝多了才找他,又时常在他树前吐几场,很不受他待见,梁洛几经周折也安定来了,凡人一生短暂,能够的事儿有限,能记得的人也有限。
“少爷从前嫌哞哞聒噪,现在嫌他沉闷,不像别家孩招人疼,可是少夫人要抱着哞哞回娘家住两天,他也跟前跟后地赶了去,闹得少夫人住不了两日就回府,其实他比小的更离不了人,你回来的不赶巧,前些日将你兄妹两大的蒙妈妈来了,八十九岁的老人家还是声如洪钟,步履稳健,见了哞哞说是不但长相态同少爷小时候一样,连哭声都是一样的,也是大些了就不大见人,说的少爷闷闷不乐好几天,他大约是怕哞哞真了他的模长,日后害人害己……”
守玉抚着心:“我本可给你半颗心,只这一去不知几多凶险,不得不多打算些,你好在这儿好生休养,孙后辈里有哪个不长的嫌你遮了光亮,只大藤他就是。”
说完也是风似的没了踪影。
守玉瞪着跌坐在地上,冲他消失的方位吼了句,“不是要饭的。”
她拾起聚魂钵,两缕残魂似尾鱼游弋,却是活泼,她挑指儿逗了会儿,任其收些她上的灵气,以消解冥府阴煞。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夜风来,寂静空幽,守玉穿好衣裳,拾起聚魂钵去,临走前郑而重之给那土丘磕了三个响,里:“搅扰圣灵,先人勿怪,此用完必然归还。”
阿材:“这藤野得很,调教了许久还是原来的,倒跟你般。”
听师尊说,冥府之路千万条,或宽或窄,或曲径或通途,昭示着行者一生运势,想到这里,她灵光一现,决心赌上一把,咬牙顿住步,将怀中钵盂也放,将衣摆一撩,就地而坐,双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