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岫俯过，抬起常昊灵的脑袋，看着他左半边脸的巴掌印，给他撇了些碎发过去，权当遮住：“待会儿侯卿来了，该说什么，不当说什么，你也该知。”

        如今的常昊灵，不过也只有讨好侯卿的份儿，他向来知分寸。

        常昊灵看向她，他从顾云岫的话语中寻求到了那一丝一毫的藉和默契，但他又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凄厉的，怪异的，明知自己行为错误却偏执着的小孩的笑：“云娘，你知吗，我真的、真的！我怕！……我好孤独……我会那么一个人死去……以后什么也知不到……您知么……我、我！我在想……我想我要不要杀死常宣灵那个女人……明明就是――她是我的！我想杀了她来阻止她离开我！我想与她一起去――”

        顾云岫了他的脑袋，轻呵一声：“收拾好自己，我去叫侯卿过来给你喂药。”

        顾云岫无绪地看着他，宛如垂眸于一介尘埃：“你当她一直难以受孕的原因是为何，十五六的年纪就暗胎珠结，自然是废了大半，若不是当年她苦苦求我别告诉你，痴心于你……你当她只是弱寒么？”

        常昊灵瑟缩起来，用手抱住脑袋，着自己在双膝上不断打颤，压抑起所有愫，咬牙呜咽着。顾云岫笑了，他还是当个可怜狗不说话来得实在。

        也就是知常昊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顾云岫能够如此准确的判断了，顾云岫往往比她调教过的人更懂他们自己，所以才知如何去凌，不过她方才也差被常昊灵那话得失了态。

没敢更加逾矩的事，顾云岫还算满意。

        “我一开始就说过，你不，是宣灵选择的你，你又有什么资格带走她。”

        顾云岫嗤之以鼻：“莫要起再多的心思。”

        常昊灵笑得难受，笑得让他想要呕吐起来――本来就是，本来自己就已经坏到胚里，自私到了骨里，他还怕什么？！他要拉自己最最人来陪葬！他们死也分不开！为什么要现别人呢？！为什么要让去！为什么要有那么多需要算计的呢？！自己都要死了！常宣灵是他的！谁也别想抢！！

        顾云岫勾唇走屋――事或许要比想象中棘手，小狼崽虽然从小被打怕了，但野心还在长着。

        顾云岫轻声开：“知就好。”

        猩红的双目饱泪，被顾云岫一个巴掌扇到一边。

        这才对嘛。

        常昊灵本是黯淡来了的眸突然睁大：“什……”

        顾云岫还是原来的姿态，神不变：“你不，也不敢。”

        顾云岫漠然地挑起他的巴：“知什么？不过，我也忘了说一件事，你也有不知的呢，现在，我想让你死个明白――你知么，宣灵啊，曾经为你打过胎。”

        常昊灵变得呆滞，之前的泪还垂挂在睫上，上扭曲过的苍白面容，整个人显得更加稽。

        “啪！”

        常昊灵大大息，但这之前的举动废尽了他的气力，他说来的话气若游丝，像是毒吐着信，阴恻恻地挤令人齿冷的笑：“她也愿意……我知的……”

        谁都怕死，死的虚无，死的顾忌，自己生命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要永远失去意识后又怎么办。病痛将使人心悸恐惧的绪无限放大，将度过的时间变得混乱，而常昊灵此时还陷囹吾，麻烦事一个接一个，不放心的人又有不少，现在还能保持一份清醒，还想要获得解脱和开导实属不易。

        顾云岫想，若常宣灵单是常昊灵的人就好了，常昊灵大可肆无忌惮，或许他们真一起殉也说不定，但常昊灵还是她的大哥，他一直背着的，顾云岫一直利用他的，其实是名为兄长的枷锁，背德、羞耻、溺、纵容、扭曲，都在这里，翻不了，顾云岫心里门儿清，常昊灵刚刚在放那些最狠厉的话时，心里估计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利用侯卿来为保住常宣灵之后铺路，无他，常昊灵的本能罢了，一个想让她活去，即使自己的世界再没有她，即使她再不会与他再一起的本能，他想让她幸福，活得好，哪怕这幸福与他并不相关――本能，不是人，只是一个哥哥的本能――即使他也本不敢死亡，害怕无人陪伴，绝望一个人就这么死去，但他还是会那么。

        顾云岫那一巴掌很重，常昊灵继续病态地哭着笑着，像是知闹得厉害后大人就会他的那种傲慢与自得，可怜又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