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当许衡雅回看到他,那张致秀气宛如瓷娃娃一般的脸上微微漾起一丝明粲的笑意时,他还是短暂地后悔了。
她才二十岁。又是许家的女儿。
荣启舟站在原地,垂在边的手掌微微上扬了一,手指亦伸开,仿佛想抓住什么,但最终还是慢慢收了回去。
可是他不能。
今晚,至少现在,能让他再这般同她待在一起,哪怕是最后一次,也很足够。
厨房里飘绕着饭的温度与烟气,因着荣启舟亲说他饿了,这份给心有挂念之人的第一顿饭,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份蔬菜汤面,许衡雅也得格外仔细认真,甚至是有些紧张。电饭煲里煮着明天可以喝的粥,那是妈妈经常给爸爸的,不过荣启舟家冰箱里的材已经剩得不多,她便也就从简理了,但调味这一块,她还是很有把握的:毕竟每次爸爸生病,她都是跟着妈妈一起病号餐,以前纪婉为了让年幼的她更有参与,都是亲手带着她行调味的。
撑着回房换完家居服的荣启舟步伐缓慢地走来,路过厨房时忍不住滞了脚步,带着几许疲惫地轻轻倚着门,神凝在认真煮面的许衡雅上。锅边蒸腾的雾好像穿透了他心里,连带着心深有片封冻了许久的地方都仿佛正在逐渐升温,慢慢化。
他很想走上去抱一抱她,就在此时,在此刻,格外想把这个认真为他饭,满心都是对他的关切的小姑娘整个圈怀里,去受她所带来的安心与温。
试问常年走在寒冷黑夜里的人,如何不想拥有这样明亮又温的阳光呢。
人,是真的不需要理由的。
他成为一个掌控者,保护者,甚至冷漠者,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他都记不得以前他还在母亲的陪伴可以快乐无忧玩耍的觉是如何的了。他以兄长的份陪伴照顾保护了荣安霓许多年,只因为涂曼君门后对他是实实在在的好,所以当她没办法带着荣安霓离开荣家时,他对着泪涟涟不舍的曼姨,郑重而诚恳地承诺他会好好照顾小妹安霓。而对于荣氏,他从跟在荣圳东边学习,到逐渐成绩,到慢慢掌握权力,甚至设计取代荣圳东成为荣氏新一代的荣总,他一个人独行了太久,习惯了一个人面对一切,对家族,对企业,对妹妹,他都是一个挡在最前、没有其他后盾的角,他仿佛常年走在暗夜的悬崖之上,寒冷,漆黑,危险,亦没有退路,他就这么一个人持地走着,武装着自己向前走着。可是许衡雅,她分明是个小姑娘,却像守护世人的神女般三番两次现在他面前。从那画在手心的定心符开始,他久违地受到有人作陪的舒适与踏实;那个酒醉的二世祖倒地之后,他后突然现的许衡雅就仿佛神话故事里忽然闪现的仙女,令人惊讶之,亦有现救星般的放心与踏实;而此刻,从医院开始就紧张陪着自己的纤纤影认真地站在灶火前为他厨,荣启舟忽然觉得这满屋的冷淡灰,也慢慢升起了温度,这颜不再是阴雨之时沉沉的天,而是年少时分那条灰的羊绒围巾,以柔的,轻松拢住他肤的温度,聚集成一份温,为他抵挡风与寒。
我们之间,保持距离,才是最好的相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