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净白的面嘞,净白面的包儿,有的嘞。吃包儿,吃包儿,吃了我的发面包儿荤肉馅嘞——”
院长也发愁,不知该拿他怎么办。要说罚吧,先前陈林被打得满脸是血时也不见低,对六岁的小孩能有什么惩罚的办法呢?他只能把小孩拉到储间锁起来,以免再次爬上树吓人或者把自己摔着了。
“冰盏淋嘞个雪花酪,买的多来给的多,又甜又凉就是好喝。让您喝,您就喝,叫您来尝您就尝,冰当玫瑰往里攘,好吃不贵拉拉主张——果嘞玫瑰枣,外带糊涂膏;玉泉山的来,什刹海的冰,喝到您的嘴里是沙拉拉拉——”
“酸梅汤嘞个桂花味儿,又解渴,又带凉,不信你就碗尝——”
也有小商贩,吆喝的调跟唱歌似的,一句话拐七八个弯,声气很足。
“香菜、辣青椒哎,香葱、青菜来扁豆、茄、黄瓜、架冬瓜,卖大海茄,卖萝卜、胡萝卜、靛萝卜,了芽的香椿儿、蒜嘞,好韭菜。”
这里
他们不光卖这些,有次一个穿着青布夹袄的瘦男人挑着个澡盆大小,中间有隔断的矮盆来,就对着胡同唱:“哎——大小,哎——小金鱼儿嘞,来几条不来几条,三两条就卖一,蛤蟆骨朵儿、大田螺蛳嘞——”
弯的人们,凉的秋风把他们说的话带了墙里面。
但他却意外发现这个在疼痛面前都面不改的孩格外抗拒储间,那双没有的浅瞳第一次现了类似于害怕的绪。他的心中涌一隐秘的快意,似乎为这样改变而到惬意。院长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并非正确,越发定了将陈林与其他人隔离的决心,他已经认定,这个孩就是鬼的使者,拥有扰乱人心的能力。
几次来街坊邻里对隐藏在树叶中的黑影到深深的不安,关于陈林的传言也扰得他们心神不宁,几个中年妇女一合计,一起找到院长谈了这回事。
那些卖东西的商贩和坐在墙唠嗑的行人就是教他说话的老师,他们在面吆喝,他在树上跟着念,语调是一样的七弯八拐。
前院的小孩们都扒着墙去看,陈林也学着他们探,灰黑的树枝跟着他摇动,又发沙沙的声音。
有人说话拖得很长,逢着熟人打招呼就是“唉,天可真凉了——”“您吃了吗?”
但于压抑的环境,相信一个虚构来的想法是件艰难的事。陈林试图用另一些鸡蒜来转移注意力,他想今天挑着扁担的商贩应该不门了,风沙漫天的天气不适合卖东西;对门二楼的阿姨要收起她家的绛紫被套,不然就得再洗一遍;前院的小孩也不了门,院长会在屋里灯吗,会给他们讲故事吗?
遇到恶劣的天气,院长就不把八哥挂在树上了,但陈林照常爬上老槐树,那些风绕过他继续横行,只是风停的时候会得到一沙石,把他变成一个灰扑扑的小孩。有几次他被摇摇坠的树枝甩了去,好在小孩耐摔,他也没有坐在过的枝条上,拍拍衣服就又爬了上去。
陈林对关小黑屋的恐惧是实打实的,但他并不害怕纯粹的黑暗,他所恐惧的是世间只有他一人的孤独,碰巧这种觉在黑暗的况会被放大而已。
而冬的季节里,北京偶尔会有沙尘暴,来自蒙古戈的黄沙在季风的影响同冷空气一起南,把胡同里搅得鸡飞狗。
他学得快,叫卖声来来回回也就几句,其他难一的词语连带着也学会了,接着就听领居拉家常,这时候理解这些语句变得不那么容易,不过日积月累之,他还是能听能说一些句。
他是被抛弃的,陈林从能够思考起就清楚地知,无论他向谁乞求都不会得到回应。所以他不再天真地对“”抱有幻想,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说服自己,让自己相信并不需要这种,而现在,他需要让自己相信并不害怕孤独。
他胡思乱想着,发散的思维最后还是回到了这个房间。
大人们不会知,他故意用那种神看向他们,以换得多一会儿的停留。这听起来或许很奇怪,但他们留来的疼痛能够让他获得脚踏实地的安心。就好像在只剩他一人的时候,痛觉把他和这个世界联系在了一起。当然,如果用其他方式能让他免于被孤立,他不会选择去激怒那些大人,比起愤怒,他更想要的东西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