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夢了?」
方多病一愣,也顧不上要去摸摸自個頭頂是不是真有狗耳朵,本能地抬腳追了上去:「哎,你等等,等我一起啊李小花——」
方多病滿心期待地等他未竟的哄。
才醒轉的人迷茫片刻,而後驀地舉手撓了撓頭頂,好一會方長氣:「幸好、幸好——」
這幻陣怎麼回事啊?他娘是受了什麼話本啟發麼?
有云花團香好,惹人醉早,可他的日從來不在繁花芳草粉蝶裡,而是李蓮花的目光中。
這話聽在方多病耳中不啻雷擊:「他?狐狸?可狐狸是狗啊!」
南風熏然,夾著幾分微熱拂過面頰。方多病緩緩睜開,正對上李蓮花滿是憂慮的眸。
方多病不服氣地要回嘴,目光撞進他柔和波中,忽地就覺得當小狗好像也好。
」
完
「……小寶,方小寶?」
「啊?啊?」
「說什麼傻話呢,」只當他是被熱糊了腦袋,李蓮花啼笑皆非:「回屋去麼?這外邊確實熱了些。」
「——自然是狐狸更好照顧點,」慢悠悠的後半句卻並非勸,而是落井石:「你這不但忘恩負義的,又隨便給人降罪,還愛亂啃人,可比牠難伺候多了啊。」
我?小狗?化形?
左右是在自己的小院裡,不必怕旁人聽去動靜,嬉戲起來自也沒半點分寸。竹青前襟在玩鬧間敞了開來,潔白肉上成串或新或舊的紅痕再無所遮掩,李蓮花抬手攬著他肩背,輕著:「行了啊,晚點還要和你爹娘吃飯呢。」
早習慣了他的無賴,李蓮花撫摩著他後頸,笑著嘆了氣:「還說不是小狗。」
忽地就成了妖,方多病急得腳,指了指自己:「本少爺怎麼可能——」
「惡夢?好像也算不上,」方多病喃喃,擱在他膝上的腦袋左右動了動,倒豆般將這奇夢盡數說給了他:「可嚇死我了,幸虧你把我喊醒了。」
「你平日裡不總老狐狸老狐狸地喊麼?」見他果真一副心有餘悸,李蓮花忍俊不禁,拿話逗他:「怎麼我真成了狐妖你又不興了?」
「那怎麼能一樣啊,老狐狸再怎麼狡猾也是人啊,」憶起夢裡那兩個大耳朵,方多病心驚肉,彈起來摸了摸他頭頂,著著忽地想起什麼似地嚷:「不對,我想起來了,夢裡你還說我是小狗,小狗!李小花,我在你心裡就跟狐狸差不多麼?」
才想起有這回事,方多病不不願地改咬為,克制地只在衣領之烙滿印記:「再一會。」
「好啊李小花,你又擠兌我,」方多病氣笑了,將人撲在綠茵上就是一陣胡咬:「那好,都說我是小狗了,我就不客氣了啊——」
不但要照顧醉酒之人,還要被冠個莫須有的罪名到頭上,李蓮花因他強行問責的無理而失語,俄頃方幽幽:「那怎麼能一樣呢。」
「你頭上的耳朵都還在呢,就是小狗,」像是厭倦了和他掰扯這些,李蓮花打了個呵欠,抱著男孩兒轉要走:「回去了啊,現在不睡會,晚上可沒法借月華修煉了。」
「小花,」啃個不停的小狗終於甘願歇了嘴,一個輕吻落到人舒展開的唇角:「我總覺得這四季好像就剩天一季了。」
要不是有這人慣著,他又怎麼會從外人嘴裡的翩翩公搖一變成了黏人的糖小狗?
清早見繡球怒放,他倆便取了上回笛飛聲送來的酪酒閒坐對飲。這酒初嘗香甜,酒氣也淡,方多病不覺間便飲上了頭,醉酒後一抱著他喊老狐狸,一又是蹭他肩窩傻笑,喝得少些的李蓮花拿他無法,好生哄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讓人躺在自己膝上沉沉睡去,可才幾香功夫過去,小朋友便又擰眉夢囈起來,額上還直冒冷汗,他瞧著不對勁,只得搖肩將人強行醒過來。
也不解釋這突如其來的一句是何意義,方多病抱緊李蓮花,在他無奈的縱容裡饜足地笑起來。
「這不是才剛學會化形麼。」對比他的大受震撼,那頭倒是鎮定自若:「再說了,你不也是小狗化的?沒什麼好吃驚的啊。」
六月的天悶濕濘熱,換往年,就是取了地窖裡的玄冰消暑亦心氣浮躁,此時方多病卻全然不覺,甚而連被斜陽浸了汗也沒想從李蓮花上挪開半寸。
他就沒見過這樣愛靠咬來昭告天所有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