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了頭籌,說是知縣想攬了他佳婿呢,怕是從此不回咱們鎮嘍。」
「就吃些嘛,」方多病認真:「畢竟我見不得你衣帶漸寬,為我憔悴呀。」
「好呀,我許願可靈了,爹娘肯定又平安康健一整年,」小姑娘站起,歡快地提著羅裙往後廚跑:「爹爹——」
「你怎知日日盼著郎衣錦歸來,對她而言未嘗是種樂事?」碗裡圓不再煙霧蒸騰,李蓮花舀起一勺,淡淡:「可惜了所遇非人,但也未必不好,那姑娘若能痛定思痛,從此餘生盡可為自個而活了。」
「哎呀,差點兒忘了,」女孩兒坐到她邊,偎著母親臂膀嘻笑:「方才和馨兒去吃湯家圓,有人說秦秀才的事兒,妳猜邊上兩個俊俏郎君都說了什麼?」
「娘親、娘親!」茜羅裙襬和胡旋舞似地在空中揚起一圈漣漪,梳著雙鬟髻兒的少女飛奔進來:「妳猜我看見了什麼?」
「那簪髮的郎君,頭上可是著個木蓮蓬?」
「呸,你還當真呀,」起頭人嗤了聲:「你當秦秀才趕考的錢是哪來的?可不就是那姑娘日日夜夜給人糟蹋掙的!還好意思擺一副深意重,都是作戲。這不,以前還教她唱什麼勞什的清平樂,前日裡便託人捎信說此去經年滄海桑田,望君自珍自重,這不就是翻臉不認人了麼。」
小番外
掌櫃娘瞧她和隻小蝴蝶似地飛得沒了影兒,彷彿還是當年那個繞在邊要糖吃的稚兒,怔忡半晌,拿袖角壓了壓尾濕意。
「哎呀,娘,莫非妳也在麼?」少女奇:「便是個木蓮蓬,因著新奇,我與馨兒多瞧了幾,還被玉冠郎君瞥了好幾回呢,那醋味呀,都浸透我這帕了。」說罷嫌棄地甩了甩繡帕,好似果真被沾上了味兒般。
掌櫃的看著她古靈怪,牽起嘴笑了笑,拍了拍她手:「閨女,去把妳爹喊上,咱們關門走橋去。」
說的聲量大,卻不見有人站來反駁,想來這秦秀才的確不得人望。方多病搖搖頭,正想當件鄉間軼談聽過便算,午後在煙柳巷聽過的那兩句卻翻湧上來——「……羅帶悔結同心,獨憑朱欄思深……」,詞牌用的是清平樂,詞兒也貼這未成佳話的才佳人,可不就是自他們說的落難千金嘴裡。
「躁躁的,來年就要閣的人了,還這樣頑。」外頭已月上中天,糕點鋪掌櫃正著手收拾店內,見愛女將為人婦卻仍一派天真爛漫,不知是當罵還是笑:「都看見什麼了?你的趙二郎麼?」
方多病頓了頓,不好承認自己琢磨不透老狐狸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只得順著話:「不是,就是想不通她既有法攢錢,又緣何要這般犧牲,落得個鎮日只能待在原處等那秀才,還被負心漢騙了的場呢。」
嘴角卻是勾起來的。
語畢便朝他笑彎了,李蓮花愣了愣,垂睫羽:「沒大沒小。」
少女粉團似的臉上燒紅一片,挽著她娘的臂彎撒嬌:「娘——」
他一席話說得平靜,方多病若有所思,沉凝神驀然鬆快,打自個碗裡撈起數粒圓遞給他:「李小花,多吃點兒,今年咱們多團圓上幾回啊。」
願她這閨女能得趙家疼惜,就如今日光顧的兩位郎君,不負深如許,偕手共染白頭。
「獨憑朱欄思深……」他中喃喃,對面的李蓮花見他苦著張臉,不由笑:「怎麼,還替人痛惜起來了?」
趙二郎乃是對街趙木匠次,有長承繼家業,趙木匠便將小兒送到書院裡頭學帳,幾年來倒也養幾分文質彬彬;他與糕點鋪家小娘青梅竹馬,年前方議定了親事,只待及笄便要成婚。糕點鋪掌櫃見她還知羞臊,笑著了她鼻尖:「行,娘不逗妳了,不是和妳的小妹去玩了麼,這就回來了?」
[郎君]
完
可她卻也有些嚮往未來夫君能掏心掏肺地對自個說上幾句,有人嘛,哪有不寄望對方心疼自己的呢。
小姑娘舉著繡帕掩脆笑:「玉冠的那個聽罷,朝簪髮的說,『我可捨不得你為我消瘦』,羞煞人了。」這種體己話,便是趙二郎都未曾對她講過呢。
可李蓮花那時說的「好」又是什麼意思?
真?完
花燈照夜如晝,影容勝石榴。唯願日日似今,歲歲溫柔。
「方小寶,這又是什麼哄人吃胖的法麼?」李蓮花抬起,看向同圓一番紅光滿面的方多病:「夜裡吃多了可得積的。」
「還學會和娘賣關了?」掌櫃的佯惱,點了點她腦門兒:「說唄,娘親聽著呢。」
「唉唷,這話可作數?若是真的,他那巷尾的相好不得哭死了。」另一人接過話:「不說從前也是個大戶落難的千金,為他守著清倌兒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