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媅立刻意识到什么女使大意,什么更衣,都是陆淙的陷阱。陆淙在这里等候她多时了。王媅换了衣服没有来得及幕篱,她低叉手而礼,听见自己结结巴巴地说:“殿、殿。”
打那以后,王媅有三个月不曾听闻陆淙的半消息。第四个月,天家使臣敲开王家的大门,问名纳吉,说要聘娶王媅天儿媳,储君新妇。
王媅觉得一生中心从没得如此快过,几乎要从咙里蹦来。她只有不看陆淙的睛时才找得到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听起来也并不怎么镇定:“妾不知殿问的是什么,妾要回去了。“说罢王媅便飞快地一礼,侧从旁走开了。陆淙在后朗声大笑:“那么我就以为是没有了!”王媅愈发涨红了脸,去迎面看见绿芜,拉着就走。绿芜犹自战战兢兢地问:“太殿说要找娘,说什么?什么没有了?”王媅羞愤无比,不忘叮嘱:“什么也没有。他私找我的事你不许对别人说,对卫荷清家的人也不许说!”
王媅觉得脑里“嗡嗡”作响,她的好像都不听使唤了,只会两个字两个字地向外吐。每蹦两个字,她就觉得脸上更一分“殿、作罢、什么……?”陆淙的睛盯住她不放,盯得王媅脸上像是有火在烧,可那神却无辜得紧:“我问的好像不是这个。“
王媅有些记不清打那以后,陆淙变着法同她见了多少次。有时是遥遥的一瞥,有时是屏风隔绝的坐席。有时是裙幄宴以外寥寥几句的寒暄,有时是打着彩名号惠及了所有女娘,却只留给她特别的钗环首饰。后来有一天,陆淙冒着纷纷的鹅大雪拉住她,对她讲要册她为四品良媛。王媅的梦就在那时醒了。她跪在雪地中向太叩首辞恩,说错蒙殿厚,但世上总有人品更为贵重的女娘足与殿匹,王媅不愿为妾。
门外站着一位量魁伟的男,剑眉星目,双幽深。
是陆淙。
王媅后来想,自己的心或许是那时候动的。她没有上陆淙,只是上了一个肯为了她痴求三月,长跪不起的人。就像陆淙也从来没有当真上过她,只是少年时看中了一只颜漂亮却又不易得到的瓷瓶,所以千方百计,也想买回来摆在家里。
事?还有玉镯、玉镯,兖国公主为什么说是人招待不周赔礼的玉镯,兖国公主为什么知人有招待不周的?
他们的婚期定在八月十五。八月十五,太娶亲。
陆淙微微笑,碧绿的瞳孔里倒映王媅鲜妍明丽的一张脸。好的姑娘,他第一看见心便动了。他在边关草场见过月霜,天地皎洁,以为人间无有绝能及,然而绝正站在他的前:“我说你可有心上人了么?你如果将心许人了,我便作罢了。”
……
陆淙说:“为什么方才在席上看见我这么害怕?我记得上回见你还凶得很。“王媅前交握的两手得发白,她不知陆淙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是一间僻静的屋,陆淙站在那里,凭他一人就把房门堵得严严实实。王媅又受到陆淙上那种隐约的危险气息,现在她知那是属于天家的威严。她盯着陆淙饰以玉珠的锦靴,慢慢地说:“殿鹤驾威仪,妾不敢唐突。”陆淙投在地上的影晃了晃,让了几门外的阳光:“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兖国公主府里……咳,那么玉镯你应当记得吧,我托姑姑替我给你歉的。我那日手上忘了轻重,或许伤了你。”王媅不知是因为想起那天假山后的声音,还是想到那玉镯背后竟然有太的授意,只觉得两颊渐渐起来,糊:“殿言重了,妾没有……“陆淙只顾说去:“本求了我姑姑今年开办个集会,想在那时候见你一面。谁知天我没回得来。今日是有些唐突了,但有句话我必得当面问你才行。我知你家还不曾给你定亲,不过你可有心上人了么?”
乱纷纷的思绪嗡鸣着搅扰住王媅,她魂不守舍地看了舞象,魂不守舍地吃了筵席,魂不守舍地碰翻了上菜的女使染污了罗裙,魂不守舍地在女使的告罪声里被带去席外更衣……等王媅换好了衣服来,她的七魂六魄忽然飞也似地归位了。
陆淙讲话的语调平平无奇,仿佛只是问候人吃没吃饭一样平淡。是以王媅愣了几秒才猛然抬望向陆淙,失声“啊?”了一句:“殿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