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相公此言差矣。自古忠臣以许国,哪顾得家。相公若要为圣朝去奸佞,自放心去作,纵有不测,相公既能尽忠,妾亦能尽节。至于闺贞这孩,我想托付给湖州府她外祖,将来替她说一门亲事,也算了这一桩心事。”
李公餐罢晚饭,夫人小俱去安歇,李公心里有事,踱到书斋坐,铺好纸砚,预备写一奏摺,参劾魏监。正在握笔凝思的当儿,忽然平地一阵狂风,飞沙走石,好不狂暴。
夫人启齿:“相公今日朝回来,因何这等模样,莫非有什么心事?”
且说这一日李公朝回来,夫人连忙迎接,换朝服,李公闷闷不乐,现于形。夫人看见不禁纳闷,只见李公长叹一声,低不语。
这李公虽然为官清正,却有个中不足。就是自家已五十开外,尚无嗣,只有一女,乃沈氏所生,芳龄一十六岁,小字闺贞。这小真个是生得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江南地方灵秀所钟,小更落得如葱儿一般,又兼聪明乖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件件皆晓。赋幽娴贞静,把这李公夫妇二人的如掌上珠,天上月。恨不得手里捧着,里噙着的一般怜,因此也舍不得老早的许给人家。所以小长成了一十六岁,还没有许亲,随着父母在京度日。另有丫环红玉,随伺候。这红玉比小长两岁。虽比不上小的貌,也生得相貌清丽,一般的伶俐乖巧,伏侍得小称心如意。
只瞒了皇帝一人。
李公祝毕,又是忽的一阵狂风,李公定睛看时,那纸不是仍然好好的安在桌上吗?正是:
且不提魏监祸国的事。如今且表一人,姓李名世年,表字华,乃江南苏州人氏,行年五十一岁,自幼好学,二十五岁中举,连捷殿试十五名士。分发广东朝阳县知县,任满后迁贵州贵阳府知府。为官两袖清风,守正不阿,因此累次升迁,直到官拜监察御史,在京供职。元张氏,早已亡故,继沈氏,乃湖州府生员沈谦之女,年三十八岁,幼禀闺训,德容兼备。
李公长叹一声:“国家大事,妇人如何能了,只因见朝中混乱,太监当权,上欺主上,压群僚,万年不易之江山,行将碎于一旦。沐皇恩,自应报国,但倘事不成,抛你们母女俩如何过活?我又居官廉介,无一文之存贮,是以踌躇不决耳。”
一片丹心贯日月,宁惜粉首碎金阶。
李公:“夫人说的极是。我平日太小看妳了,这却不是寻常女所能说来的。”李公一面说着,立刻吩咐预备纸砚,修书湖州府,请他舅爷沈善廉从速来京,迎接闺贞。须臾写讫,派一个心腹家丁李忠,带了银两盘川,连夜兼程奔向湖州府送信去了。
要知李公毕竟参倒参不倒魏监,且看回分解。
这时正是九月天气,已凉未寒,窗方才用纸糊了,却不料风势劲猛,将窗一直的开,把书案上的纸书斋。李公不觉一怔,连忙追,只见明月在天,花影浮动,那纸平放在阶前,哪里像有狂风的样。李公觉得这事有蹊跷,方才明明是阵狂风扑屋,将纸卷了去,如何又平平静静的安放在阶前。李公暗暗称奇,一阵灵机动,遂仰天默祝:“过往神灵察鉴,界微臣李世年,只因太监魏忠贤权祸国,涂炭生灵,敢以斗胆,直谏天颜,尚乞神灵扶助,俾得除去奸佞,天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