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从一派混沌昏昧里回过神，大的天，瓶凝聚的汽滴滴答答往，医生素白袖上洇湿一笔直痕，胡亥抿着嘴角，发觉他的手腕瘦了许多。

        “我不要这种东西。”

        嘴上这么说，却很诚实，小公顺从接过来，冰白指尖沁得微红，叫人想起熟透了的荔枝肉。胡亥的名字是挂在博馆名单前列的傻多速，生活作风奢侈得可以，用不知哪个坟地里刨来的古董小刀熟练地撬开了瓶盖，幸而馆长不在，否则爆满的ICU又要腾一张床安置他那无安放的心脏。

        “买一送一。”

        医院门小卖的阿姨看见他上的工作证，肃然起敬，说什么都要再送他一瓶。

        “阿姨，使不得使不得！”

        医生连红包都不拿，哪里受过这种便宜，慌乱得要夺路而逃。

        老板娘浅笑，单手把人后领薅住，夸他这样那样的好，救死扶伤——沉重的四个字猝不及防砸到心里，一瞬冷汗侵，从日光盛极的正午被拽晦暗回忆。医生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安稳觉，每时每刻都被红灯警报裹挟着向前行，从鬼门关阎王殿吊着胆过，拽着该死不该死的鬼魂逆行独木桥，红的太阳一言不发地照在他的上，其是忘川混浊波浪，不敢犹豫不敢停，一旦回就再也走不了。直至红尘烟火拂眉，无影灯森然照着猩红指，才惊觉在人间，手套里的关节被汗泡得泛白胀，犹如持久地牵握着一只无形的手，手术室的红灯终于暗去。

        深夜班，医生洗了脸来，见胡亥仍旧保持着那个十年如一日的小学鸡姿势等他回家，抱着手臂靠在门边的立上，抬眸看鸿鸣霸凌麻雀，侧脸如玉，银熠熠的发一丝丝从两边垂来，腰背的肌肉绷成紧紧的一条线，仿若一朱红锋芒，将千万绪一刀斩断，此时心亦在人间了。

        “回去吗？”

        胡亥在他旁边坐，也不嫌埋汰，反正这件衣裳外的褂也不属于他们姓赢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不仔细听几乎不知说什么，但医生对他总是很专注的。日光底明晃晃地看不清脸，疏碎发飘着着，言语相合，若有微风，心生凉，只见小公轻柔地住，双唇抿在一起，薄而红艳，医生心里一动，好似不用来亲吻都对不起他的齿生得这样。

        “还不行。”

        嘴唇冻得发红，而压缩气泡刺辣辣地在腔里乱烧，医生着一汽，受荔枝香味直冲天灵，连日来神紧绷，甚至没有好好吃饭，喝汽更是想都别想。苦痛到巅峰后再快乐到极致，大脑疯狂分多巴胺，他几乎有飘飘然，前闪过走灯，三月红，糯米糍，妃笑，白糖罂，轮搔着他心底的。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天夜里，模糊画质极限2G信号小少爷惊鸿一瞥的白肩膀。

        “等等…”

        居家隔离，两地分居，仿佛有什么变得不同了。医生咬着，看着胡亥一声不吭给他挑盒饭里的葱花，购袋里探的韭葱支棱着很长的叶，搔他垂来的一簇银发，睫密密盖住朱瞳仁，温顺得简直像某种茸茸的动，一时灵光乍现，本就憔悴不堪的脸上了悲愤交加的神。

        “老板不会给你吃了一个月的胡萝卜卷心菜沙拉吧？！”

        怪不得一副被毒打待过的样，鸿鸣的锋芒呢，兄控的骨气呢，你堂堂两反派怎么变成一团兔形受气包了啊？！

        “……”

        胡亥一顿，脸上青白交加，手力度失控，一筷戳死了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