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吾旧时好友，噎鸣。”烛龙带着笑意答，“我们曾有过很久、很久的时光，曾共同度过。无论发生什么，吾都不会忘记他……”

        “千年的黑暗，不如一日的光明。”烛龙低沉地说，“吾记忆中的噎鸣，确实会这样选择。可是，烛九阴的尊严，不允许自己浑浑噩噩地死去。”

        噎鸣始终没有现。

        “梦中的不周山是真的，千年的大雪是真的，莫家每一个人都是真的，只有噎鸣不是。”段折锋站在烛龙面前，双目平静地看向烛龙浑浊而苍龙的青瞳，“你是神龙，他只是半神。早在数万年前，噎鸣已经寿终正寝。烛九阴，你梦里现的‘阿耶’，只是你过于思念他的产。”

        段折锋微微，牵着江辞月乘上了神龙的脊背。

        此时此刻，神龙盘旋于山巅，盘旋着这天，昂首发了震天撼地的鸣声。

        江辞月低声说：“也许，如果您在沉睡中离世，就还能和阿耶一起在梦中的雪原度过余生，就算那样的生活不是十全十，至少你们在一起。可是，您却一直想要唤醒自己，为此不惜与阿耶动手。他没有办法，才会一次一次地阻止阿火——他是在阻止阿火走向这残酷的真相。”

        江辞月目不忍之，向段折锋摇了摇，不想让他再说去。

        所谓天，并不是有着实的砥，而是一轮天法则，如天光般悬在不周山之巅。它是隔绝着天地的支，一旦倾覆，就是天之一角的崩塌，无尽灵气将尽数倾泻向人间，带来难以数计的异变。

        “不周山本不是不周山，只是在一场灾祸之中，缺失了重要的一角，才名为‘不周’。”烛龙低沉地回答，“为了防止不周天因此崩塌，吾自愿在此守护，算至今日，已八万四千载有余……数千年前，吾寿数已尽，便于山巅等候死期。只是，吾太过虚弱，才会陷沉睡，难以控制自神力，便形成了这样一个梦境……”

        神龙在这个他守护了万年的地方盘旋着、寻找着，龙目遍彻大地，他见到了从梦中离开的每个人，却没有见到他的阿耶。

        江辞月伏在龙角之旁，见神龙的须发都已苍老而斑白，在空之风中优雅地舞动。江辞月尊敬地说：“师弟说，您守护了不周天数万载。”

        神龙飞山峰，堪比日月的躯不断地缩小，最后化为长约百丈的巨龙，温柔地低：“来。吾将要完成与你的约定——你已唤醒了‘沉睡的太阳’，吾自该将心之血赠与你。不过，在那之前，你们还得略作等待，吾要去找到‘阿耶’，与他再说两句话，才能了却心愿……”

        神龙御风而起，大地如雪白的地毯般绵延向天际，万事万都渐渐变得渺小。

        “噎鸣吾友……你在何方？”

        他最后带着段折锋和江辞月，落在不周天之前。

        他没有从梦境中离开。

        烛龙茫然地落在雪山上，庞然躯盘踞于山峰。每一枚曾经瑰丽过的鳞片，都已经呈现苍白的老态。雪白的长须，无力地垂落在峭之间。

        江辞月喃喃：“在这场梦里，你是少年阿火；那与你相伴千载的那个阿耶，又是谁呢？”

        但烛龙已经回想起了那段远古的记忆，他从鼻息间叹悠长的气息：“啊，是啊……噎鸣也……早已经离我而去了……也只有在吾梦中，还能见他一面……怪不得，阿耶不想要我叫醒太阳，他害怕我醒来——”

        “照约定，来取吾心之血。”烛龙说，“这场梦，早该停歇了。多谢你们，将吾唤醒，这不周山，才得以恢复光明。

对外来者。

        苍老的烛龙疲惫地憩息于山峰之上，濒死的龙目浑浊而湿，和蔼地望着自己前的两个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