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今年的新年来得很早，1月24日就是大年三十。

        在城市化程度较gao的地方，年味好像没有那么nong1了：禁鞭令xia鞭炮和烟花没了踪影，新年仍然营业的超市让办年货变得不再必要，就连最重要的家庭团聚也因为交通的发达而看起来不同过往一般珍贵。

        或许是这些外在条件带走了一bu分年味，但更多的，似乎有一种nei在的、如影随形的疲倦与匆忙，它偷走人对生活中微小事wu的gan知，偷走人对节日的期盼与reqing，偷走人的jing1力和对一切仪式gan的追求。

        清明，中秋，国庆乃至这个chun节，都是牺牲了太多周末换来的，假期的重量越沉，人就越想过得回本；但假期就像钱一样，一旦你开始chu1心积虑地让它换回超值的ti验，你就越难好好享受它。

        如果shen在繁忙的社会中连chuan息的机会都没有，生活能有多少尊严可言，没有尊严的日zi里挑chu的节日，又有谁愿意庆祝。

        今天是1月18日，距离新年夜只有五天了，活泼好动的崔璨让白玉烟总是平淡的寒假多了几分罕见的节日的喜庆。QQ里的同学刚给她发来一张英文新闻截图，自己的门便不知第多少次被敲响。

        “jin来吧。”白玉烟放xia手机。

        崔璨mao茸茸的脑袋从门feng伸了jin来：“jiejie，有没有想吃的零shi，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

        来到这个家后几乎每一天，崔璨都会以各种事由拉白玉烟和她一起消遣时间，寒假作业落xia许多没写，白玉烟有些tou疼的同时仍然默许了妹妹的行为。

        让妹妹开心是jiejie的责任，不是吗。

        “没有，但你想逛超市的话我可以陪你。”

        “jiejie最好了。”

        崔璨的yan睛弯成两轮新月。

        商品整齐地排列在两边的货架，崔璨推着购wu车在白玉烟前方两步路chu1站定，专心挑选着即将陪伴她度过这个新年的零shi。在这个空档，白玉烟从羽绒服的兜里摸chu手机，dian开同学给她发来的新闻截图。

        她的眉tou缓缓蹙起。

        趁着妹妹还沉浸在对比薯片的kou味的纠结里，白玉烟独自踱步到即便在新年都没什么人的日用品区，从货架上取xia一包kou罩，回到妹妹shen后，将其放jin购wu车里。

        “jiejie，你说我是买黄瓜味，还是番茄味？”

        崔璨拎着两大袋不同颜se的分享装乐事转shen问她。

        “都买。”

        白玉烟上前从她手里接过红绿两大袋薯片一并扔jin购wu车。

        “我还想吃巧克力，但是我最近已经长胖很多了，怎么办jiejie？”

        “买。”

        她递给崔璨三盒费列罗。

        “jiejie我还想吃曲奇饼gan1。”

        “买。”

        “jiejie，辣条。”

        “买。”

        看着jiejie一件一件朝她递来五颜六se包装的shi品，崔璨不知dao自己的嘴角为什么一直不住地向上翘。心里好像有什么兜不住了，满溢chu来，糖的滋味。

        “但是爸爸只给我两百块买东西。”

        “我攒了一些生活费，用我的钱。”

        “好喜huan你，jiejie。”

        白玉烟的动作顿了一会儿，那包辣条在空气中悬了很久，最终还是降落在满满当当的购wu车上。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她煞有介事地望向别chu1，留给妹妹一个寻找零shi的背影。

        超市里人太多了，二氧化碳nong1度太gao了，nuan气开得太足了，她今天衣服穿得太厚了，这些让她脸变得有些tang。

        两颊会不会看起来也有些红呢？

        希望不要。

        “听同学说chu武汉的收费站全都被封锁了，这个肺炎好像真的ting严重。”

        崔璨的脑袋从房间木门与门框的feng隙中钻了chu来，一tou机灵的小土拨鼠。自认为和jiejie已经混得越来越熟，虎里虎气的妹妹连敲门这一liu程都时常省略。

        大年二十九晚二十三dian，冬夜的寒风中chun运gao峰迎来尾声，在这种新型肺炎被初次发现的近一个月之后，政府应对的第一dao措施终于chu现。“人传人”三个字在各个新闻频dao里的大标题中翻来覆去的gun动，亡羊补牢，不知圈里究竟还能留住几只不甘的困兽。

        “嗯，最近不要chu门，让你爸多买dian菜sai冰箱里。”

        白玉烟正在桌前埋tou苦写，奋笔疾书，手边搁着两支已经用尽的笔芯。她活泼好动、reai和家人共度时光的好妹妹，害她少写了足足一周多的作业。

        她确实是自愿为崔璨牺牲自己的学习时间的，但谁说zuojiejie的就不能偶尔推卸一xia责任？她只比她大两岁，不是二十岁。

        直到此刻，白玉烟都仍然对寒假结束后她就得坐上回学校的车，亲手将作业本交给学习委员这件每次开学都会发生的事的预期习以为常，毫不怀疑。第一枚多米诺骨牌却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偏离重心，向静止着伫立的第二枚倒去。顺着骨牌xia坠的方向朝后看，无数枚骨牌的边缘交叠，一条条间隔距离相同的直线形似步ru某chu1未知之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