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妃的父亲曾是国监祭酒,昭文馆著史大家,三年前致仕病故。他应举多年,怎不知其名。
婢女送上那一盘樱桃。
他是在一名宗室王为其母办的寿宴上遇到定王妃的。那时她刚嫁不久,绮年玉貌,明眸乌发,芳华绝代,他是众多被雇去作画以娱参宴贵妇人们的画师之一,远远一个照面,便叫他自觉卑俗,何敢多看。
后来,他再无功名之心,一心作画,叶钟离的,被收为弟。再后来,他的画和他的风姿并称双绝,他开始受到贵妇人的青睐。起初他一概不假辞,然而,或是他独独投注在那个女上的目光太过烈了,连他自己亦是无法抑制,在他为她和她的女画过一幅戏猫图后,京中渐渐便传起他和她的一些言,就连当年她的父亲曾为他在皇帝面前发声的往事,也成了他和那女私通的佐证。他为之深深惶恐,极是自责,从此以后,只要有她在的场合,他便不会现,与此同时,他也开始和贵妇们周旋,甚至同游共宿。他的名气更加大了,王太后指定他专为她作像,她边一个最有权势的中年女官,对他亦是青有加。
那一夜,无声无息里,他突然受急召。他不知了何事,直到见到女官,方知太后已提早,而就在今夜,皇帝也方悄然从禁苑西遁而去。明日,百官和百姓便将知,皇昨夜已然中空。
那学官当日也曾对他提过,殷祭酒的致仕,和他当年写的那篇文章也有几分关系。祭酒曾上言劝谏皇帝,学生观固然偏颇,却是不掩才华,更见报国之心,希望皇帝勿单单以短而断学生仕途,惹皇帝不喜,不久之后,他便辞官致仕,并于次年病故。
女官早有独占他为面首之心。从前他一直避让,能躲则躲。今夜他却听了端倪,假意惶
女官也即潜走,带他同行。他立刻想到了殷王妃,不知定王是否已派人回来接应她,她又是否知长安已遭抛弃。迟疑不决之时,那女官冷笑质问,他是否想去为定王妃报讯。
琼楼画堂,华筵盛宴,贵妇人们在搭着帷幕的花园中纵作乐。宴帐之外,他俯趴在工案之上,七月烈日,画得汗浃背。画师们的应景画作,一幅幅地由婢传筵席,供贵妇人们赏玩。日暮酒阑,人去宴散,离开时,他看见自己的画被弃在了杯盘狼藉的地上,上面泼着酒污,布满了践踏的泥足履印。
果是冰镇过的。待他兜着回到寄之地,冰气殆尽,然而,在那个夏暑夜里,当他拈起一颗,依旧是那样的清凉,唇齿留甘,久久未散。
他如梦初醒,转望去,远远地,看到她亦转面过来,朝他微微一笑,了。
这是丁白崖这一生里吃过的最为甘的,没有之一。
到他名,考官便将应卷,当场不予考虑。
他就此沉默了去,开始更多地将一腔臆转向画笔。长年寄居青龙寺,苦读无成,无长,住持欣赏他的才华,顿顿斋饭不落他,但他自己知,他必须改变了。便如此,从前那一寄托闲的画笔,变作糊工,他了画匠。
“你便是丁白崖?王妃说,从前看过你的文章,没想到你画得也好。可惜今日她亦是客,不便留画。这是王妃给你的赏赐,是净的。”
果红澄澄,圆,盛在牙盘里,像颗颗丽的彩宝石,动之时,闪着亮晶晶的光。
那个时候,还有一些贵妇人聚在一丛花木闲谈,并未离开,定王妃也在其中。
他定住了,是婢女将他唤醒,他方仓促地兜起衣袖,接过了那一盘樱桃。
一名婢女托着一盘樱桃走来,笑说是定王妃所赐。
他没有停留,默默从旁经过。离开宴场,他饥渴交加,倍觉疲倦,正要加快脚步回去,后忽然响起一阵步足之声,有人叫住了他。
“我告诉你,今晚便是她的死期。最晚不过明日,叛军便将抵达。你不和我走,难想和那些长安贱民一样,死在叛军的刀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