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泰上去,继续说:“就在前几日,县令寻臣,盼公主到时也能拨冗驾临,共赏乐事。这两日事忙,臣竟忘了转话!”
他说完,见她没有立刻答应,又解释一番。
原来此楼虽已修缮完毕,油漆彩绘亦皆完工,但中天穹殿的画,却还是没有动工。
照从前的样式,是在楼殿里绘上自三皇五帝尧舜禹汤以来的历代贤王,以教化百姓,但没想到诸多不顺。先是画梯不稳,主画周鹤没几日便意外梯上摔,跌伤了一臂,无法继续,只得另换一位廷画师。那画师到来没两日,楼又走一回。虽及时发现予以扑灭,但上受惊不小。
长安县令疑寻常之人镇不住此楼王气,又亟待在大军凯旋献俘礼日之前完工,好叫每一个从开远门走过的人,都能看到再次矗立的这座镇国之楼,故匆忙择日法。
又,他虽也请了僧,还是盼望公主明日也能驾临,以安人心。
她听完这个理由,仿佛哑然失笑,但沉片刻过后,还是答应:“也好,恰好明日不忙,我去便是。”
虽已极力压抑,兰泰目底仍隐隐的喜之,他作揖:“臣明日护送公主同去。”
她微笑,随即不再停留,廊,在随从陪伴,渐渐远去,一摆木兰碧裙裾渐渐远离视线,彻底消失不见。
次日,为免过于惊动民众,公主皇后,走北夹城,从一距开远门最近的夹城门来。
兰泰领着一队护卫,早早等候在那里。公主随即乘车来到镇国楼。车驾抵达,等候在外的长安县令和一众随员迎她,法师也领弟拜见。她还礼,随即座,那是一张设于天穹殿二楼画廊中的坐榻,廊前一栏杆,此外别无遮挡,只在公主坐榻前方张起一半透的紫纱帐,以此敬隔公主与廊之人。法师登上位于楼前广场中央的天讲坛,向着楼中紫纱帷后的公主和周围聚拢而来的信众,开始宣讲法事。
虽然她这趟行,仪仗已极是低调,但在抵达后,消失还是不胫而走。
镇国楼能得以重建,与百姓请愿不无关系,因而今日,原本自发来此参与开光法会的民众便达上千,镇国楼外的广场里,聚满了前来聆受法会的民众。公主驾临,到场民众惊喜万分,跪拜迎。随后消息迅速传开,莫说附近街坊里的寻常百姓,便连西市里的不少商人闻讯也纷纷闭门,争相奔来参与法事。
公主幼时落民间,回朝后助圣人理政,垂听民意,察民,民众对她无不。又都传言,公主容貌倾城,此前有幸见过的,想再近距离看一,没见过的,更想一睹真颜。
法事未过半,开远门一带便人攒动,镇国楼附近更是如此,若不是兰泰早有准备,提早知照金吾卫,调来众多卫士把守路维持秩序,恐怕连附近的树上也爬满了好事之人。
裴萧元泯于镇国楼广场的角落里,透过他面前不断攒动的人,凝望着不远的前方,那正坐于镇国楼二楼画廊紫纱帷后的影。那影朦朦胧胧,仿佛笼在一层淡紫的云雾里,风过,纱帷动,烟散旃檀,阳光又从画廊的中间照落到她的鬓发和着着装的上。丽人纹丝不动,周却也闪耀着着烁动的金光。
她看起直如神女,渺不可追,只合人间众生仰望。
他,如今也只是众生之一。
一种愈发烈的苦涩之如那一缕卷动纱帷的风,霎时也卷过了裴萧元的心房。
昨日后来,在听完老监的一番话后,他在心中便隐隐醒悟,皇帝将他召中,又打发他走,应是允许,甚至,可以认为,是在为他提供接近公主的机会。
然而,这或也更说明了一件事,那便是连皇帝也知,他的女儿,不愿再和自己有过多牵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