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环顾寝阁周围。
“我在听公主言。”他恭声应。
裴萧元久久地望着她,带着几分迷惘。
“我对我阿耶的,很复杂。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依然无法完全接受他的自私和无。在他的心里,第一位永远是天,是圣朝的大业,别的什么都可以让位。所以,他可以一边缅怀着我的母亲,一边却又容忍着谋害了她的人。何其虚伪而矛盾!但是,我又不得不承认,至少,在为君这件事上,他是无可指摘的。朝廷因为景升末的变乱,险些倾覆,他虽力挽狂澜,登基后励图治,换来了如今的局面,看起来,四海升平,盛世再现,然而实际如何,裴郎君你必定比我更清楚。藩镇方伯盘错节,尾大不掉,朝堂外,更是不乏野心家的存在。不久前陈思达兄弟的兵变,不过是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
“其实方才你不说,我从你看着我的目光里,也大约能猜到你在想什么。”
她看着裴萧元。
“裴郎君!”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在我决定回公主的第一天起,我就知,我要什么,我必须去什么。”
她叫他一声,凝视着他。
“你在想什么?”
妨。等贺都得知此事,对朝廷只会剩恩。”
“而我,自然也需要帮手。或者说,一个我完全信任的同袍。驸的份,
“我考虑妥当,也求得了阿耶的许可。这便是此次大礼的由来。”
裴萧元心中顿生一种隐秘被人窥破的不自在的觉。
“选定你,是因为我知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可以完全地信任你。而你伯父的到来,则是促使我定决心的契机。”
“你莫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这天一定要由我李姓人所有,你合该保我李家皇朝。我再无知,也懂朝代更替天兴亡的理。便是天朝宗的姬周,也不过八百年国祚而已。”
“我阿耶再如何神武,他也不是真正的神人。历代数朝先皇治发育来的隐患,终于在景升末爆发,如今不过也就只是靠着我阿耶的力手腕镇压去,令野心家们暂时不敢再贸然而已。在看不见的许多地方,隐患依旧未除,谁也不知,哪天说不定就会因一个什么样的契机,天再次大乱。而我阿耶已经老了。就算他仍有万丈雄心,也是敌不过人世间生老病死的轮回,他看似坐拥天,实际却是孤家寡人。他认定你为大材,心里盼望你能圣朝的国家重,在将来,倘若万一天再起波澜,你能像当年你的伯父、父亲一样,站来,成中砥。”
“我幼时因那场战乱,失去了母亲,命运也被改变。一百年后,天将会如何,我看不见,那也不是我关心的事。我只希望在我还活着的时候,这天再不要有任何变乱。跟阿公在外行走的十几年里,除去一些怀有不可告人之目的的野心家,我是再也不曾见过哪个普通百姓会盼望战乱。”
他回神,抬目,便对上了一双正凝望着自己的漆黑睛眸。
絮雨沉默了片刻。
“不瞒你说,定你驸,这件事,我已经考虑了很久。”她继续说。
“裴郎君,方才你在想,我不是你从前认识的那个叶小娘了。”
“倘若如今这个我阿耶苦心维持着的朝廷遭到颠覆,秩序坍塌,那将导向一个怎样的乱局,我不能想象。所以,即便我阿耶自私无,我也认可他帝王的一面。作为他的女儿,我愿意尽力帮他。”
“你如何想我,都没关系。其实便是我自己,有时也觉如今一切仿佛是梦。”
他原本一直凝然端坐,此刻不由地动了动肩,勉镇定地:“公主想多了。”说完,却见她笑了笑。
就在他恍惚时,耳边忽然传来了她的声音。
“渭日日过长安,白发永不见刀兵。”
“在我回忆起全的旧事后,除非我一开始便决定不回长安,继续从前那个的叶絮雨。只要我回来,我便不可能再是以前的我了。”
“这才是世上千千万万普通之人的心愿。能活在一个从不曾有刀兵的世代,更是一种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