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景烨派禁军来的意思,”左手笼住衣袖,宋岫拿起桌边从始至终没动过的酒壶,自顾自倒了杯,递向霍野,“陆某无意动摇江山,这一屋zi老弱病残,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嗒。
半满的瓷杯轻巧落在yan前,霍野却没动。
因为他不相信,传闻中令鞑虏闻风丧胆的镇安大将军,会是个一朝受挫、就任人搓扁rou圆的ruan柿zi。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自燕州――不,自登基迎娶林静逸起,新帝所zuo之事,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让任何一位有血xing的重臣掀起反旗。
更别提新帝仍有意纳对方为妃。
事实上,宋岫也确实没打算放过渣男。
现xia他虽失了兵权,但军中威望尚存,尤其是燕北一带,若真设法离京,揭竿而起,至少五分胜算。
毕竟越靠近京师的守军,越是鲜少实战的花架zi。
不过,这个办法,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景烨登基刚满一年,又折了边关三万将士,此时再生nei斗,只会让周遭虎视眈眈的小国渔翁得利,铁蹄之xia,战火纷飞,彻底毁掉普通百姓的安稳日zi。
无论是原主还是宋岫本人,都不会选此xia策复仇。
哪怕它看起来要更痛快。
所以,面对霍野的质疑,宋岫表现得十分轻松,重新给自己倒了杯酒,他淡淡,“民惟bang本,天xia为先,祖辈教诲,未敢忘怀。”
想换皇帝,也并非只有造反一种方式。
霍野是聪明人,青年的未竟之意,他听得chu,偏偏假装愚笨,伸手,举杯,将那辛辣的清ye一饮而尽:
护卫将军府,本就是禁军的职责。
他不准备搅合到燕州一案引发的乱局中,仅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nei,稍稍替对方瞒上一瞒。
可还没等霍野腾chu嘴巴,划清界限,表达自己明哲保shen的意思,坐在他对面的青年便有学有样,眨yan喝空了酒杯。
紧接着,咳得天昏地暗。
霎时忘了未chukou的话,霍野快步上前,在青年的背后拍了拍。
约莫是没力气,对方几乎整个靠在他怀里,边咳还边dao:“替我、咳、替我挡着dian,别把张院判招来。”
以往,霍野虽也有与青年如此亲近的时候,但那时对方总是昏睡,yanxia人醒着,竟叫他生chu些手足无措。
掌心xia,被布料遮掩的脊背ting直,偏单薄得厉害,霍野不敢太用力,只得捋猫般,沿着那一节节骨tou往xia顺。
直到青年渐渐平复,提醒似的,低低dao了声,“yang。”
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霍野倏地松开手。
却又在青年失去支撑,险些栽倒时,再次扶住人。
“容我提醒,陆某现今是个病怏怏的药罐zi,”慢吞吞撑着对方胳膊坐直,宋岫嗓音泛哑,调侃,“经不起大人这般试探。”
霍野:……
或许是因为知晓青年和新帝的纠葛,他总无法将对方当zuo寻常男zi看待。
“怎么?连你也把我当zuo景烨的所有wu?”
大方表明对新帝的厌弃,青年仰tou,扬唇,笑着望向他,像只被激怒的猫,一字一顿,“若要避嫌,怕被你那位好陛xia迁怒,你就不该接这桩差事。”
“现如今手也碰了、背也摸了,霍大人可要自裁?”
第103章
霍野甚少见到对方这般恼火的时候。
yan尾虽弯着, 里tou却像淬了冰,无形间扎得人生疼,叫气氛也跟着冷xia来。
若此时他转shen就走, 大概能彻底断掉青年拉拢自己的念tou,偏偏他的脚与他的脑zi背dao而驰,如同黏了浆糊,牢牢停在原地。
自动tiao过青年辛辣的讽刺, 霍野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新帝存心放纵, 对方曾经被接jingong中休养一事,自然难再隐瞒, 尽guan对外的说法是, 陆停云病重濒死、难以应付之后的审讯, 所以才将人暂时移chu死牢, 但考虑到现今ru主中gong的那位正是男zi, 关于两人关系的猜测,私xia里早已沸沸扬扬。
尤其是青年的长相,并不比林静逸逊se, 加之三司递交的结案奏报潦草, 充满避重就轻的嫌疑, 哪怕新帝xia令,当街斩了“罪魁祸首”的tou颅, 坊间依旧议论纷纷,揣测是前者狐媚惑主,卖shen龙榻, 方换来所谓清白。
青年在狱中时,想必没少听这话。
也难怪会如此mingan。
“天se已晚, ”见青年仍闭着嘴不理人,霍野无奈,再次将胳膊送至对方手边,“我扶将军回房。”
宋岫睨了对方一yan,没动弹。
他生来长了双多qing眸,标准的桃花形状,又因刚刚那番咳嗽泛了红,这一瞥,比起威慑,嗔怪的意味反倒更多。
霍野却想,那八成是由青年外貌带来的错觉。
跟踪潜伏,最要紧的当属耐心,yanxia亦然,悬着的胳膊一直没挪开,过了好半晌,对方终于纡尊降贵,重新把手搭上来,“这可是大人自找的。”
霍野:“嗯。”
“是我求着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