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周铎一早就来了康复医院。

        周途昨天夜里十一dian半突发gao烧，医生护士忙里忙外地给他喂退烧药，又给他冰块敷额tou，又用温shui给他翻shenca拭shenti，每隔一段时间，就来ca一遍。

        鲁清亚一个人担惊受怕一整夜，到了早上，见周途还没退烧，这才给聂书姚打电话，想叫她别过来，担心她动了胎气。

        谁知dao聂书姚一直没接电话，鲁清亚以为她还在睡觉，就没再打扰。

        这是周途第三次由于肺bugan染引起的发烧，医生说他这类患者发起gao烧就是致命的，所以她又害怕又担心，一大早就给周铎去了电话，问他能不能过来医院一趟，她一个人撑不住。

        她并不知dao，周铎接到她电话时，还以为她第一句会说：不好意思，儿zi，昨天忘了你生日。

        周铎赶到医院时，鲁清亚就站在病房外面，医护人员在里面为周途jin行wu理降温，周途烧得浑shen是汗，满脸通红，嘴巴gan1裂，护士不时拿棉签蘸shuica拭他的嘴唇。

        鲁清亚见到周铎过来，双手捂着脸说：“怎么办啊？他要是一直gao烧不退可怎么办啊？”

        gao位截tan患者的每一次gao烧，都是在跟死神赛跑，周途上一次从死神手里被抢救回来后，就跟她说：“妈，我真的……好累……”

        他是liu着泪说的，没再说想死的话，可字字都是想死的意思。

        他甚至期盼xia一次发烧，死神能直接将他带走，这样就不用让这个世界上最ai他的两个女人如此cao2心受累，可他又实在放心不xia，母亲只求他平安活着，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地守着他，整天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聂书姚肚zi里还有孩zi，她以后一个人怎么带着孩zi长大，孩zi长大了没有爸爸会不会被嘲笑。

        他日夜被这些杂念纠缠着，整个人痛不yu生。

        可他面上，却仍装作积极向上的样zi，努力zuo康复训练，哪怕他现在连一gen手指都动不了，他还在相信聂书姚所说的奇迹会降临在他shen上这种鬼话。

        周途隔着病房玻璃门看见了周铎，toubu动了动，嘴巴张着说些什么，周铎打开门直接走了jin去，医护人员赶他chu去：“病人现在正在发烧，家属都chu去。”

        许疆赶紧拦住几人推向周铎的手臂，低声解释：“这是周途的大哥，亲兄弟，jin来说几句话就走。”

        周铎不常来医院，只有主任认得他，其他护士自然不认识，听完许疆的话，这才diandiantou，算是同意让他呆在病房里。

        “大……哥……”周途看着周铎，声音虚弱地喊他。

        “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周铎依旧冷着一张脸，但视线却盯着医护人员手里的ti温qi，周途的ti温仍chu1于39.2度gao温状态，只比昨晚降xia0.3度。

        周途笑了，又哭了。

        大哥一直懂他的骄傲，也一直保护着他的自尊心，知dao他伤成这样，很少来医院看他。

        他知dao比起家人，他更需要陌生人在shen边照顾，至少他能忍受陌生人的异样yan神，却独独忍受不了家人的同qing目光。

        他明明可以和大哥周铎一样优秀。

        可现在，他成了个废人，tan痪在床上，连chuan气说话都费力。

        护士拿纸巾替周途cagan1净yan泪，又劝周铎chu去，说他影响病人qing绪，对他退烧没有帮助。

        周铎转shen往外走，周途又喊了声：“大……哥……”

        周铎停xia，听周途费力地说了好几遍：“chou……屉……”

        他拧着眉拉开边上的chou屉，里面安静躺着一幅歪歪扭扭的画，是周途用牙齿咬着笔在聂书姚帮助xia才画chu来的，每一年周铎生日，他都会送一幅画给他。

        今年，也不例外。

        周铎看着这幅画，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他扭tou看向病床上的周途，gao烧让他的脸呈现颓靡的病态，他不想让大哥看见他难受的样zi，努力微笑，yan角却一直liu泪。

        他很痛苦。

        周铎并没想过，周途的未来会是这样。

        甚至，因为周途的关系，他从未考虑过结婚生zi这件事，他不希望他的孩zi跟他一样，在缺少亲qing的家庭长大，他zuo不到给予孩zi无限的包容和ai。

        因为，他gen本不知dao怎么ai人。

        聂书姚来找他借种生zi时，他不是没有认真考虑过，一想到鲁清亚会把他的孩zi当成周途的孩zi那样倾尽一切去呵护关ai，他就觉得这样也不是不可以。

        至少，他的孩zi，可以得到所有人的ai。

        只是，看见周途这个样zi，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

        早晨起床，看见聂书姚躺在臂弯里，紧紧搂抱着他时，他卑劣地想挤掉周途在她心里的位置，想彻彻底底地让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包括孩z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