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徜难得正经：“遭再大的罪也总算有个，今日把过脉若无恙，便是我们大功告成啦。”祝珣轻声反问：“遭罪么？”贺徜重重，“整整两年静养在山中，每天灌药之外只能吃些白菜萝卜，沾不得荤腥。更要命的是每碗药都以小人的血作药引，吃不到人偏要喝血，呸，老觉得真是生不如死！”祝珣微微神，“生不如死？你尚且如此，他的脾气只比你更坏，却生生忍到如今。我猜，他这辈大约都不敢再轻易提一个死字。他如果死了，丧的却是两条命。”

祝珣一回到湖城，贺徜却一认，此正是整座别庄最为阴寒之地，当初他将韦行舟剖取心的那间竹庵。西首南窗那张从前沈营躺过的玉榻，此刻却躺着纪雪庵。祝珣双手撑住轮椅，后小童机灵地奔上前去，摸过纪雪庵脖鼻，回白着脸叫：“公，这人已经没气了！”

他并未察觉祝珣的目光从纪雪庵上停落在他的面庞，只觉这人前所未有的肃然叫祝珣亦心神渐定。他看贺徜取针刺指，神为之一振，唤小童将轮椅推至榻尾书案旁，提笔便写。贺徜见纪雪庵指尖终于冒血来，收回渡气的手抹去额的汗，喜：“他没死，不过是先前血寒蛊发作太厉害，令趋吉避凶陷假死，才好叫蛊虫平息。死人的哪有他那么冰？更不会手上血——”

贺徜抬笑：“我先以金针气重塑他经脉，将他从假死中醒，而后煎药灌汤，便能暂时脱险。”却一撞在祝珣视线中，瞧见他面上还来不及收起的欣赏，竟千年难遇地脸颊发，哼了一声：“你本事还算不赖，就许你给老打手罢。”祝珣摇一笑，方要说话，衣角却被什么扯了一记。

他回过，才看见墙角一张矮塌上躺了一人，却是程溏。程溏半赤，前裹了厚厚的纱巾，面如白纸，吃力：“救他

祝珣只觉双臂一，复又跌坐轮椅，贺徜却三两步迈到榻边，一手拂开小童，一手去掰纪雪庵的颌。果不其然，大约是桥生的吩咐，他的中亦了数块寒玉。他微松气，又去探纪雪庵的手腕，腕上已然无脉。贺徜缓缓渡真气，凝神细切，随后从怀中摸一金针，刺纪雪庵指尖，继续动力，良久才见伤慢慢汇一粒血珠。

还没来，你便巴巴地烧煮茶……”祝珣不由抬一笑，“我烧的是可不是醋，你又浑说什么，药相冲，他们都喝不了茶。”

生死相随，念在嘴里不过是轻飘飘的四个字，但当真正见识，才知是如何鲜血淋漓的一幕。二人不约而同想到当日，捕风楼传信于合霞山，叫他们日夜兼程赶至湖城捕风楼别庄，见到命悬一线的纪雪庵和程溏。

他语罢回，只见祝珣已不在后，却从一旁递过一张墨迹未的纸，“这是往常他发作时，我惯用来压制蛊虫的方。”贺徜伸手接过匆匆看完，忍不住连三个好字，他平素说话向来阴阳怪气，此时却毫不吝惜夸：“不愧是桑谷手笔，紫曲草和三味荚都是长在天颐山寒峰之上的草药，菱叶蝶亦是西域夏季特有的蛾，相近相克，想必天便能抑住血寒蛊，只是不知……”祝珣会意接：“紫曲草和三味荚，还有菱叶蝶粉我都带在边。”暗中却吃惊于贺徜博闻广识，明明他从未涉足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