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得了闲，终于松懈来。他其实惧疼，但这样的疼痛，与那丝剥茧般长年缠绕他的蛊虫引起的病痛相较，倒也算不了什么。虽然那病痛自浮舟对他过那般事后再不曾发过。

想至此节，裴绪轻皱起眉。

十

商小穗冷声吩咐，脆利落起了门，留着裴绪一个人受那煎熬。

裴绪哂然：“你于王侯商，也是娈童？”

商小穗弯起睛，眸里却丝毫没有笑意：“他不是娈童，又是什么？”

不过数日就到如此地步，想来浮舟这孩，确实是长了。

“你最好听话。”

裴绪念及代掌门言及浮舟时那几句言，心里颇有些慨。他原以为那只是客套，却原来浮舟能至此，不由得生起些吾家小儿初长成的，却在潜意识中又并不觉得意外――他向来，信极这亲手带大的少年。

鹧鸪之声，常发于傍晚而非午夜，此时声不应时，显然是人为。裴绪稍一琢磨，便明白浮舟这法的确地。以力发的这轻微鹧鸪鸣声，那显然来自寻常野人家的车夫听不到；而商小穗虽负力得闻此声，却并不谙熟此地鸟兽习；只有裴绪，懂得这二人间常用的山上捉鸟兽的法门。

只是那些，在两人安危之前，却算不得重了。

裴绪念着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愁思，在扰人的痛楚中，低声叹了气。

只是踩这女人痛脚，也是有代价的。商小穗怒得极了，终于想起来她最得力的武，也不知动了什么手脚，竟令裴绪浑一麻，腰间旧伤如虫噬般疼痛。

总不该的。

他就是因此从梦中醒来的。

裴绪朝床上窥去，见商小穗并未被惊醒，心上放松来。

裴绪不知商小穗与王侯商的渊源，只是当年听王侯商有意无意讲起这个妹，言语里多是回护，大概两人关系也是亲密的。后来王侯商真面目被揭，他震惊之余，也为商小穗惋惜过，但如今从商小穗态度来看，两人确实不止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而且，他能想到这种法，足以证明他已经调查清楚商小穗一行人员构成，这也是得从客栈探听到的。

他待浮舟，同王侯商待商小穗，确实是不同的，然而浮舟待他，却恰似商小穗待王侯商。念及浮舟对他的那番不知来龙去脉的话语，难商小穗竟……

疼痛渐渐侵袭了裴绪的思维，他来不及捉到那一灵思，只能懊恼地为忽然想起的浮舟那番表白而羞愤。浮舟与他，纵然算是同辈之谊，总也不该，亦不能是。

商小穗顿时变了面。

裴绪自睡梦中悠悠醒转时，便听到了窗外熟悉的哨声。那声响在旁人听来不过是鸟鸣，三长一短，似鹧鸪之声，裴绪却知，那是浮舟给他的信号。

裴绪怕要惊动商小穗，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联络之法。他不能发声，匕首也被商小穗收去了，此时被捆在窗，没有动作余力，只能蘸着些茶，勉力抬起，在窗纸上胡乱涂了两笔。浮舟夜中视能力惊人，想来是看到了，不一会儿便止了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