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元无华，妄见生灭。”――《楞严经》
我曾见过一片红。
在一片大红山红之中，妄见好chun光。
我有些年没有想起妈。将自己泡在肉yu里，空dongdong的shenti，白条条的肉。那些陈年老伤好得太急，伤好之后，连一条疤都留不xia。只有肋骨侧边还是多年前的红艳。红得有些像枯竭的血。
我害怕浴缸，害怕那个白瓷冰冷的东西。就像个方方正正的坟盒，我躺在里面，浸着shui，将我由xia至上淹没。shui淹到肋骨时会很疼。很久以前的疼，很久以后仍会发作。那时我会想起她。
想起来，我其实没有忘了她。
我妈疯了很多年。
怎么疯的不知dao，我记忆中她大多时候都是温柔的。很gan1净，很好gan1净。家里的地板常年被她ca得反光，木板原本是哑涩的，ca过后就像抹了层亮油油的蜡。
我和爹都不能nong脏她的地方。她不喜huan我nong脏衣服，我的衣服永远是孩zi里最白最净的；她还不喜huan我哭，因为每一次哭，鼻涕yan泪一起xia，她都要洗很久，很久的衣服。
难得发火就是因为踩脏nong乱了她的东西。
那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一柜zi衣服，颜se却是一块一块的，被她整整齐齐的垒好。厨房里东西很少，只放了几只碗，几双筷zi，一把白壶。厅里总是明晃晃的黄。
从十岁到十五六岁，我每个月会去见她一次。人说她病得很重，病得越来越重，好像chu现了臆想，总是看着空气说话。那张mei人pi常年在四方房zi里灰败。
她不见人，被困着，门窗都被钢丝网feng上。就像是一个笼zi，里面关着我的妈妈。
陈朝林。
开始时医生不敢让她见我，也不敢告诉她我来了。说别人提起我和爹时她会崩溃。那时候小，我听不懂什么叫崩溃，不听他们说话偷偷溜走去找妈。
那医院就像个牢。森白的墙，很长很长的走廊，四四方方的楼里，那些人被关起来，用钢丝网锁着，我一间一间爬过去。
爬着走，像只狗。爬到一个窗hu时抬tou往上看看里面人在zuo什么。我看见很多人，有些老的，有些小的。有人在房zi里写满了东西，写满诡异的符号，张牙舞爪将shenti狞成诡异的模样。
有人好像当自己是个狗，咬着椅zitui不撒kou，手腕chu1发青，有条很深很深的勒痕，好像把肉都嵌了jin去。
我爬了很久很久才找到妈。
趴在窗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她看着很安静，瘦了许多，shen上多了很多伤。手被扣住，手腕上是很深的勒痕，就像那个狗人。但我妈和他们看着都不一样。我妈比他们所有人都漂亮。
她额tou上缠了些纱布，里面渗着血，墙上是很淡的红，像是被重wu砸chu来的，被shui泡过的红。
我小声喊她妈妈，突然就哭了chu来。不知dao哪里疼，浑shen都很疼。伤kou在疼，yan睛也疼，心也疼，胃也疼。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那双紧闭的yan终于微弱地睁开，虚虚看向窗外：“是我的宝宝吗？”
“宝宝？宝宝？”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
她猛然挣扎起来，那锁扣gen本扣不住她。不知dao哪来的力气，锁扣连着床，她几乎将床抬起来；pi带嵌ru肉里，她的肉在liu血，她死命挣扎，那pi带却越嵌越紧。她疯狂的chou着手，想要把五指从环扣里扯chu来。
环扣淋上re络的血，她一只手褪了pi，louchu里面猩红猩红的肉。她chou不chu另一只手，拉着床，用满是血的手扣住窗hu上的钢丝。
铁架床划过地，发chu又尖又刺的响。我嚎啕大哭，喊她：“妈妈……妈妈……”
窗里窗外，她剧烈的颤动，我哭得不能自已。她给我洗好的白衣服被染满泪，伤kou渗血，红白打着。她的手从钢丝的feng隙间伸chu，抚上我的脸，shen上的伤kou也开裂。
我们一shen的血。
妈妈温re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附上我的yan睛。我的yan睫被占满红，占满shui。她哭着看了我好久，我哭着亲吻她的掌心。
yan泪是咸的，guntang的，握住泪的手都被tang得颤抖。那些久远的回忆好像透过日zidang了回来，她忽然想起什么，yan神变得狰狞冷漠，无神地念了句：“你好脏。”
“你怎么会这么脏呢？”她钳住我的脖zi，用劲，滴淌xia来划ru我的衣领。我被拧着脖zi，一时的溺shuigan将我淹住。她的手就卡在我hou咙xia，我chuan着cu气咳嗽，掐住她的手喊她妈妈。
锁骨上还有那些拐zi佬留xia的伤，还泛着青，她的腕骨扣在我锁骨上，两个骨tou相摩，中间隔着层肉，run着血。
她又想杀了我了。
在我断气之前有人匆忙将我救xia，在我耳边嚎啕大哭，跪扑在我shen边。母亲看见他，更是发了狂在笑，骂了许多许多东西，骂得浑shen颤抖，泪与血混着骂着……
有人冲jin去将她摁住，她力气大得谁都摁不住，那瘦弱的shenti，碾着人的脖zi和脸，就像碾死一只蚁。
后来有人给她打了针镇定，她摔倒在地。
我记得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一定会杀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