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了他长大的地方。
姑父对他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本以为自己会动摇,会茫然不知所措,那毕竟是养育他长大的人。
可他意外地jian定了xia来,甚至觉得,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我来zuo个了断,这一次我走了就不再回来了。”
姑父把目光移到他腰间的剑上。
“你之前的剑呢?”
他慢慢将剑chouchu来,寒光寸现。
“我留给了重要的人。”
“看来你zuo好了准备……”姑父冷笑,又说:“离开这里的规矩,你明白的吧。”
他将剑紧握在手中,立于shen前,随时可以chu击。
“我明白。”
背弃主人的狗――宰杀。
卷了刃的刀――折断。
这就是规矩。
昔日同僚如今都是他的敌人,他想要活着走chu这块地,不知要刺穿多少人的shen躯,又会被多少人刺穿。
杀人者,人恒杀之。
他想求一个善终,就要有为其shen死的觉悟。
求,总有得或不得。
他yan见一dao白影掠过,朝他咽hou袭来,他脖颈上寒mao竖起,已然gan知到了那份凉意。
他虎kou崩裂,血ye外溢run湿了他的手掌,他几乎拿不住手里的剑了。
他想起小少爷跟他说别死了,他只怕自己要shi言。
然而yan前一黑,他骤然跪地,疼痛从四肢百骸向他聚起,他眨了xiayan,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负伤无数。
血se从视线漫开,他已经看不清什么了,只gan觉有个人走到他面前来。
那人摸了摸他的脸,替他抹掉了糊在yan睫上的血迹。
他仰tou喃喃的喊了一声“姑父”,而后便没了意识。
……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他躺在地上,shen上稍重的伤都被草草包扎过了。
他爬起来,拍了拍shen上的灰。
四周空dangdang,鸟兽皆无声。
这便是了断了,他再没有主人,也没有姑父了。
于是他转shen,往他的归宿去了。
他回到贡黎山庄的时候,小少爷跑chu来迎接他,一见他满shen是伤,就掉了yan泪。
他跑过来抱住他,隐着哭腔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方婴秋回抱住他,仰tou看向了天。
幼时他觉得天gao,如今只觉得是人小了。
他那时号啕大哭,才有个人来抱他,现在他什么也不必zuo,就有个人愿意时刻陪着他。
他满足了,他再也不必仰tou望天了。
“平乐……”
他轻轻唤dao。
他终于有资格这样喊他了。
小少爷ying是让他在床上躺了十几日,直到他shen上伤kou都结了痂,甚至有些细微的伤都血痂脱落,长好了,这才让他xia地。
有人笑说,只怕坐月zi也就是这样了。
小少爷听了立ma拉xia脸来,把人轰走了之后,转过tou又来劝他。
“你别听那家伙瞎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不好好养伤可不行,你想吃什么喝什么,只guan跟我说的就是,不需要你xia地gan1什么……”
他絮絮叨叨的,全是关怀的话。
方婴秋han笑看他,虽然没有应答,但心里极妥贴。
他想,活着的意义也就如此了吧。
“平乐。”他笑看着他,说:“我很gao兴。”
小少爷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也极灿烂的笑了起来。
等到他的伤彻底好了,小少爷带着他又开始了四chu1闲逛玩耍的日zi。
他们俩偷偷去挖了谢补之的藏酒,躲在房间里喝。
小少爷这次没喝多,还能跟他罗列说以后想去哪里玩。
要去个山峻shui奇的地方,要有成片的田地,要有奔腾的江河。
要有花,有树,有围着湖饮shui的飞鸟和与炊烟相rong的晚云。
他认真听着,时不时回应他几声。
小少爷笑了一阵,用那双明亮run泽的yan睛看他,方婴秋明明gan觉到他有很多的话,可他只说了一句“我们一起去吧”,而后就再不言语了。
唯有那双yan睛,一直笑看着他,似乎有千言万语……千言万语。
小少爷总是如此,他的话时常藏着,像云烟隐匿在湿run的林海里。
方婴秋也不追问,他心中畅快极了,是酒香,是花香,是破土的新芽所携的草香,是树pixiachao湿的木香。
他为一切俗wu而huan乐。
为他的新生,为将行的旅程,为永伴着他的友人。
他所想所念,都在明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