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七辞了燕大的教职，决定要同联大一起南迁后，去辞别父亲，本以为他爹会斥他胡闹，结果躺在病床上的爹抓着他的手，浑浊的yan里闪着泪，慨叹dao：弦诵不绝，国之幸也！他tou一次真心实意地跪在床前，给他爹磕了个tou。薛千山那边，在娘的牌位前上了三炷香，磕了三个tou，余事皆了，两人便踏上了南迁之路。

        由天津乘船，经香港到越南境nei，再坐火车自滇越铁路至昆明。滇越路多瘴气，杜七不意染上疟疾，gao烧不退。那时候西药紧缺，打过两针就再也供应不上，只有靠中药。他哪里喝过那么多中药，连喝几天见了就要吐，薛千山坐在床边哄着人你一kou我一kou地喝，又买来蜜饯等着喂他，好歹灌了大半碗xia去。每天一刻不离地守着，re了就拿冷shui浸mao巾敷，一遍一遍换shui，冷了就解开衣裳用ti温来nuan，如此往复数次，渐渐地才有了起se。

        等到病愈，已经临近开学的日期，于是没歇几天又搭上火车。chu门前并肩在旅馆的镜zi前照照，杜七看着人yanxia一片青黑，端着他xia巴端详，说你看着比我瘦得厉害。薛千山覆上人手背摩挲，轻轻摇摇tou，笑了笑。

        到了昆明，在学校租来的昆华中学北院附近住xia，住chu1同学生一样是砖墙、茅草屋ding。一间屋zi用帘zi隔chu两bu分来，前面摆沙发、茶几，预备着有学生、教授来zuo客用。后面则放了书桌和床，作为起居。家ju都是一块在文明街的旧货市场淘来的，虽然环境简陋，杜七却仍jian持着审mei，peichu一套咖啡与niunai白的peise来。

        床本来是张单人床，saijin两个成年男人就有dian费劲了，只好挨手挨脚地挤着睡，不靠墙的一侧用椅zi挡着防止半夜gunxia去。杜七睡里tou，脑袋埋在人怀里，半个shenzi都压在人shen上，薛千山却觉得轻得很，像xiongkou窝了只猫。

        到了冬天就挨得更紧。来之前只听说昆明四季如chun，真正到了这里，才发现昆明的冬天照样冷，还没有火炉、nuan气汀，无chu1取nuan，只有ying捱。窗hu也没镶玻璃，漏风。一床厚棉被，上tou搭上白天穿的外衣，两个人在被zixia依偎在一起，gan受着彼此的呼xi、心tiao，才觉得nuan和些。

        他们来得匆忙，没收拾什么行李，只带了些书和手稿。一天夜里抱着亲着nong到箭在弦上的时候，才想起来连runhua用的脂膏都没有，后来还是去市集，买了那种女孩zi梳tou搽脸的桂花油用。一zuo起来满屋zi桂花香，久久不散，第二天有学生来访，chouchou鼻zi说屋里好香，又疑惑：这会儿明明不是秋天啊。

        学校是有shi堂的，但伙shi太差，米饭是掺杂着石zi儿、稗zi的“八宝饭”，两个人就自己买菜来zuo饭――其实开tou是薛千山一个人zuo。小时候娘常常生病，他人还没灶台gao就踩着凳zi学zuo饭，虽然这十几年来手艺生疏了，但是再捡起来也不是难事。

        杜七坐享其成了一阵zi，有天动起筷zi，忽然就觉得不该这样了，他也得分担一半！周末没课时，真xia了厨房。一开始还让薛千山在边上指dian，后来嫌烦，把他赶chu去，自由发挥起来。薛千山就抱着手臂倚在门kou看着，怕他把房zidian了。等一盘看不chu颜se的菜端上来，薛千山夹一筷zi，qiang行压xia皱起的眉tou，昧着良心夸好。心里却gan叹老天爷果真不可能把一个人每种天赋都加满。杜七自己尝一kou，呸地吐chu来，caca嘴，拎起外套：别吃了，xia馆zi去！

        杜七那么要qiang的一个人，还从没有学不会的事儿，没有半dian就此放弃的意思，接着去找邻居家教授夫人拜师学艺。用剩菜迫害了无数回别家养的鸡鸭、鸽zi之后，终于端上一盘有些鲜亮se泽的青菜来。薛千山尝上一kou，欣wei得差dian落泪。

        从此买菜zuo饭的任务就由两个人分摊。知dao学生们过得苦，不时还邀些学生来家里吃饭。学生们都gan激，殷勤地帮着端菜，薛千山把最后一盘菜端过来，落了座，杜七就轻描淡写地同新面孔们介绍：这是我ai人。他刚想说你们叫薛老师就成，有嘴快的学生已经接上：师母好！薛千山倒是十分接受良好，微笑着对人家diandiantou，就算认xia来了。

        薛千山当然不是专门来当教授家属的，他有他的事儿gan1。当时工厂变卖来的资产一半都捐给了联大zuo南迁资金，顺便谋了个财务chu1的工作，本以为是个闲职，gan1着gan1着竟真成了个不可或缺的人wu，有时候比杜七还忙。虽然不教书，学生见了也都喊一声老师――当然他觉得师娘听着也ting亲切的。有时也真tinggan慨，当初交不起学费，上不了大学，如今却穿梭在大学校园里，受着别人一声老师的尊称。

        到了夜里在床上腻乎的时候，他把这番gan叹跟人一说，杜七听了真心实意地沉默起来，觉得不容易。薛千山见人真动了ganqing，却又犯起浑来，埋在里面的玩意儿往深chu1磨了磨，咬着人耳朵用了xialiu的声气：没什么可惜的，我虽然没上过大学，但上过大学老师不是？杜七气梗，心想丫的就不该同qing你，反手给了人一肘。

        日zi看着过得有声有se的，其实也不全是这样。他们刚来昆明那几天，就遇上日本飞机的一次大轰炸，龙翔、凤翥两条街dao的死人一时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