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程晓菲回到公寓，不是没想过去酒店凑活一晚上，结果发现昨天晚上走得匆忙，连信用卡都没带。
她还没来得及收拾，东西堆了一地，连喝shui的杯zi都没拆chu来。
她踢倒几个装包的盒zi，这样才方便走到客厅中间的豆豆沙发那里。
躺在上面，她又伸手去找落在旁边的鞋。程晓菲有个奇怪的癖好，喜huan在家里穿漂亮的gao跟鞋。拿在手里的这双Sophia Webster有十四公分gao的跟，基本不ju备可穿xing。但她就是喜huan这样不实用的东西，她要脚上绽放着绚丽到不可思议的se彩，要把那对奇异的翅膀踩在脚底xia。
为了拥有这样的mei丽，即便踩在刀尖上，也心甘qing愿。
无聊地打开手机，倒有人约她去新开的pub喝酒。她很喜huan喝酒，但今晚实在没心qing化妆，这样的手臂穿低xiong裙难看死了。
程晓菲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很虚荣的，她喜huan所有漂亮的事wu和漂亮的人，一切能让她gan觉到飘飘yu仙的东西，烟、酒、宝石和xingai，她甚至十分迷恋宿醉后的tou痛，才会不停地让自己喝到昏倒。有时候她会庆幸自己和父亲关系糟糕，这让她在zuo这些时毫不愧疚，快gan加倍。
落地灯昏黄的光线铺就一层是金se落叶，鞋跟每撞击地面一次都似发chu碎裂的声响，一xia又一xia，都是这无趣时光rong化滴落。
从记事起，妈妈最常去的地方就是舞厅。那时她才四五岁，对那个地方没有juti的概念，但她知dao只要家中的电话铃响起，就意味着今晚妈妈会把她独自锁在屋zi里。
“菲菲宝贝，”她对着镜zi描眉，小拇指纤纤翘起，甲面玫红se一dian，如荆桃pi般run泽光亮，“妈妈要chu去一小时，我ma上就会回来，很快的。”
“好的妈妈。我会自己睡觉。”
镜zi背后画报上的女人和妈妈有些相似，多褶的双yanpi微闭，轻摸耳垂，指间生腻，七分妩，三分痴。妈妈踩着跟鞋，脚尖抬起，旋转一圈，地板随之吱呀，然后蹲xia，在她脸上亲一kou：“真乖。”
妈妈走后，房间很快就会暗xia来。窗外夹竹桃鬼魅的侧影颤颤巍巍，飘零的花ban作裙。yan前墙上的月光呈现chu幽微的淡蓝se，是舞女苍白的xiayan睑。空气里残留着香气，仿佛被焚烧后的一缕幽魂。
她躺在小床上，学着妈妈的样zi轻拍自己肩膀，哼唱着：“闭上yan，盖好被，小宝宝，睡觉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听到细微的响动。她赤脚xia床，鼓起勇气从门feng里往外看。
房间外明亮的灯光xia，深碧se丝绒沙发上，妈妈被陌生人压住了，红se裙边被gaogao卷到腰间，丝袜破裂。她仿佛一只被吊颈的鹅发chu噢噢的声响，小tui晃动着晃动着。
啪一声，gao跟鞋掉在了地上。
程晓菲发了一会儿愣，慢慢gan觉到一种饥饿，真正意义上的饥饿。
她跌跌撞撞走到冰箱那里，把里面的shiwu拿chu来。那些糖油混合wu，换作平常她看都不会看，但现在它们成为了她一切渴望的源泉。
吞xia这个，以此为标记。再喝dianshui，多喝两kou。
她打开外卖ruan件xia单更多，却等不及，她把面条煮开，伴着芝麻酱saijinkou腔。她打开shi品包装袋，从里面掏chu东西saijinkou腔，油腻腻的蘸料从指feng间拍滴落到地板。因为吞咽太快了，还没来得咀嚼，片状wu划过kou腔上颚，她却不以为意。
一种奇异的成就gan直达她的脑颅，然而仅仅过了几秒晓菲窥视到了自己的动wuxing。难怪别人要看不起，你这样的人去死好了。
这都没关系，没关系的。听话，宝贝，等xia只要轻轻anxia自己肚zi，他们就都会被重新生chu来了。你还是崭新的，晓菲。
妈妈。妈妈，你不是死了吗？
程晓菲悬浮在了空中，看到她自己鼻涕泡破裂，以一种扭曲的姿势歪在ma桶旁边。脚上蓝se的gao跟鞋闪闪发亮，缀着shui晶、银粉和绣珠的pi条紧紧包裹着她的脚踝，这样的双tui应该轻盈地旋转起来，踩踏上梦幻的云层。天使，请你们挥舞翅膀来到我这里，shen着白袍，和你们纯洁的灵魂，来到我这里，为我yin唱。
空气里的腐酸味刺激着她liuchu泪shui。
我只是想要再瘦一dian，更漂亮一dian。或许别人就会陪自己久一些。周言楷不喜huan自己剃mao，谁又非要自己剃mao来着？是哪个男的？混dan，为什么对待我要像对待垃圾一样。被你浪费，被你活埋。
好yang，手臂上的pi肤怎么chu血了。
凭什么用那样的目光看着我，看我像腐烂的废纸、罐zi、厨余，所以我才不要guan她们想什么。随你们的心意赶走我好了。
我有什么错，是这些shiwu把我nong脏了。
妈妈，你生xia我那天想过中自己的女儿会是现在这个样zi吗？妈妈，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教会我，只教会了我贪婪和卑怯。天，妈妈，我甚至再也无法责怪你，我的yan睛是你的yan睛，是你腐坏的shen躯容我绽放颓废中的媚态。
谢谢你，妈妈，我会活xia去的，不guan以哪种狼狈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