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敬被摄政王罚过五十棍,躺了几天,回来伺候女帝时,行走间能看chu几分踉跄。朱宜游一边笑他古怪姿势,一边命令他多休息。赵敬只是垂着yan,一如既往地恭谨:
“侍奉主zi,是nu才之幸。请主zi莫再赶nu才走。”
朱宜游知他古板脾xing,拿什么皇恩、皇令压他,都劝不回tou。何况赵敬又dao:
“而且,chun祠祭要到了……近日事忙,不陪在陛xiashen侧,nu才不放心。”
朱宜游心绪有些沉重。
这是她称帝后的第一场祭典,除了登基大典的第二桩要事。届时皇帝率近臣亲临皇庙,昭告太社太稷之神,祭祀先圣先明,供奉香火。祭期前诸多准备,上至龙旒冕服,xia至礼乐礼qi,朱宜游起先尚能应付。
可临到行期,摄政王的脸se不知怎么一日比一日严肃,朱宜游望着殿外接连咆哮的阴云密雨,听着几日隆隆不绝的chun雷声,竟也跟着莫名忐忑焦灼起来。
她数次在公山鉴来去匆匆的间隙投去迷茫的目光,可对方几度yu言又止,最终停留在一句“万事小心。会一切顺遂的,陛xia”,再被奏秉的侍从以林林总总的急事请离。
皇gongnei连夜掌烛,可她总也睡得很不安稳,chun日的雷电如深渊鬼吼,她困在梦境中细汗淋漓,梦中时而是父皇死不瞑目的面孔,直勾勾盯着她,却从不曾托梦带她一句话;时而闪过鲜卑可汗诡怪的桀笑,贴在她脖颈侧,讥诮问她:“想要了?”“来求本王。”
可破碎的闪回片段互相割裂,梦中分不清前后因果,如何也理不清颠倒的次序。
她翻来覆去或醒或睡,赵敬等一众nu才也陪着熬。
蓦地,女君挣扎着从榻上爬起。她披着乌发,yan波闪烁,定定看了跪在旁边的人半晌,迟疑问:
“赵敬。”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赵敬一时停顿,当然也只是转瞬,“陛xia是公主,昌武年间,本与……与那异bang贼人和亲,只是那贼人背信弃义,借联姻之由南xia,侵扰皇城,大开杀戒……好在公山大人带兵赶回京师,及时斩其tou颅于刀xia,迎陛xia改元继位,尊您为女帝。”
他应得娴熟,面se在烛火憧憧之间,从tou到尾全无变化:
“主zi,可是tou痛?还是梦魇了?”
朱宜游shui眸一dang,慢半拍地摇摇tou。
全都对,全都能对上。
可心tou疑团,无论赵敬多少个字斟句酌的应答都填不满,于无声chu1呼啸的某块空白,逐渐现chu草蛇灰线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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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期第一日,阴风大作,密云压城,朱宜游圣驾chugong,帝王车ma浩浩dangdang往皇庙巡行。公山鉴并不与她同车,很规矩地守着礼制,行jin在朝臣之列――尽guan朱宜游觉得这很没必要,或者,众臣zi也都觉得没必要。
毕竟,她未参与早朝的几日里,摄政王在朝纵横各路文官武将,有她无她好似并无区别。
昌武帝、太zi已投命九泉,朱家血脉尽断,她空有国姓,却到底是女儿shen。
在这样的时代,她怎么看都像、也实际就是摄政王翻云覆雨间,随意拿nie的傀儡。
她xia意识眺望他,试图看清那张也曾贴得无限近的面孔,可惜相隔人影万千,留给她的不过是男人锋利却朦胧的轮廓,只好作罢。
皇庙前,宦侍gao颂祝文,请chu诸神列圣牌位,朱宜游金龙冕冠加shen,一步一步登上庙坛丹陛,献茶、献帛,行九拜礼。
朱宜游立于万人之上,迎六bu百官朝拜,众官之首的公山鉴,也要站在比帝王低九层的玉阶之xia,似乎gan知到她的紧张,遥遥地,抬起眉yan,投给她一个心安的yan神。
祭祀仪式一切如常。
没想到紧紧悬了一整日的心,竟这样gao起轻放,等闲翻了篇。